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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乖官马上一愣，然后便大骂，“混账，这儿南直隶，跟浙江布政司有一个永乐通宝的关系么？胡乱攀诬，这是死罪。”

    听了这话，匡公公马上明白了，眼前这位国舅那就是个官场白，宦海新丁，怪不得敢拿我们开刀，真是冤屈呐！碰上这么一位主儿。

    他内心滴血，嘴上赶紧大喊，“国舅爷爷，苏松归浙江布政司管，奴婢没攀诬……”

    南北直隶没有官署，没有机构，没有行政主座，不是行政区，各科道官员都是靠挂在另外布政司名下，譬如苏松地区，就是挂在浙江布政司名下的，也就是，从行政上来讲，苏松归浙江管，可是，苏松又有苏松巡抚，这是一笔很扯皮的账，一时半会儿不清楚，总之，南直隶各处所，由浙江、山东、江西、湖广四个布政司代管。

    听了匡咏梅的话，乖官沉吟，心中就大骂，什么狗屁倒灶的行政划分嘛！苏松归浙江管，这泥马……

    他哼了哼，道：“继续下去，别指着蒙混过关。”匡公公这时候哪里还管浙江布政司使李少南也是张鲸张公公的人，正所谓，死道友不死贫道，当下竹筒倒豆子一般，把苏州织造局的内幕全给倒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大都督，奴婢冤枉，奴婢比窦娥还冤呐！苏州织造是宫里头机构不假，可织出来的丝绸还不是要从宁波市舶司出海去赚佛郎机人的银子，浙江布政司李少南李大人每年几十万匹的丝绸要出海，要政绩，这还不是摊在咱们这些人手上，他一省封疆，一句话，咱们就得跑断腿，虽然咱们这些身子残破的奴婢都是万岁爷跟前儿的人，可万岁爷要银子干嘛！这银子又不克不及吃又不克不及喝的，还不是拨款处所，去年北方几个省大旱，万岁爷不吃不喝，省了二十万内库银子给户部，还指着天下富商们能做个榜样，结果……”

    乖官抬脚就给匡咏梅一个窝心踹，“重点。”心中加了一句，卧槽，是来给皇上洗地的么？画蛇添足。

    匡公公甩了自己两个耳光，“是是是，奴婢重点，去年，浙江李少南大人要八十万匹丝绸，这么沉重的任务，咱们南北两句只能拼了老命去干，苏州虽有织工十万，可咱们织造局织工只得八千人，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尽的，那便只能下派给本地丝绸大户了……”

    晚明内阁首辅朱国祯曾苏州[多以丝织为生，东北半城，大约机户所居]，那时明人笔记中也散见[我吴市民，罔藉田业，大户张机为生，户趁织为活]这样的话语，可想而知，这时候苏州的资本成长到何种境界。

    “奴婢们定下的价钱，原本是公道的，可苏州本地丝绸大户们不肯，生丝腾贵，咱们织造局饱汉子不知道饿汉饥，只肯给咱们织造局订下价钱的五分之三，若奴婢们不肯，他们便不接买卖……”匡咏梅匡公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里头关节了出来。

    这些话，都是那些市井苍生们无论如何都不知晓的，有些苍生不成置信，当下高声叫骂，“狗太监，攀诬好人，这不成能，咱们东城宏淼南宏善人绝不是那样儿的人，宏善人修桥修路，那是活菩萨在世……就是，咱们北城黎易常黎长者虽号称黎半城，那都是凭良心赚银子的，平日里头也少不得施米施粥，真真活神仙一般，这没卵子的阉狗，胡乱咬人……”

    匡咏梅听了苍生们叫骂，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，笑到最后，哈哈大笑，眼泪鼻涕都出来了，笑声也转成了哭腔，“国舅爷，您老要给奴婢们做主哇！您瞧，狠毒名声全奴婢们担待了，那些真坏了良心赚银子的，还被满口奖饰，真真是，守法朝朝忧闷，强梁夜夜欢歌，损人利己骑马骡，正直公平受饿，修桥补路瞎眼，杀人纵火儿多……国舅爷爷，奴婢们冤枉！”罢，伏地嚎啕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乖官默然不语，一些苍生瞧着这位苏州织造局督办大太监的模样，似乎也不像是作假，忍不住也怀疑起来，私下窃窃私语，“难不成，宏善人不是真善人？黎长者也不是真长者？”

    伏地大哭了一会儿，匡公公抹了一把眼泪，直起腰杆儿大声道：“国舅爷爷，奴婢们有账目，一匹丝绸卖到西洋，折合银子大约十八两，去年浙江布政司八十万匹的买卖，那就是纹银一千四百四十万两，这其中，只有不到十万匹的丝绸是咱们苏州织造局出来的，其余的，全是苏州豪商们承包，奴婢敢问，这一千多万两银子，上哪儿去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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