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4. 思来居-《南风阁之公子欢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景话辞的传闻凤麟知道一些,但由于此人已销声匿迹多年,凤麟不曾细查过,的确不知晓他表字逸尘。景氏一族远在江南,远离权力中枢,历代殷德候不插手政事,只作天地间的富贵闲人,而且景话辞早已从景氏族谱中除名,现在的殷德候是景家的长子景凉城,对当年之事讳莫如深,只当是没有这个人。

    “景三公子生于簪缨之家,却罔顾人伦,和一个男人私奔,当时闹得满城风雨。大人,景话辞也是少年成名,并且出身高贵,前程似锦,许如汜在此提到他,似有攀比之意。”

    “岂止是攀比,”凤栖梧道:“他艳羡的东西,另一人说丢就丢,换做是你,做什么想法?”

    凤麟盯着那副对联,慢慢地笑了,“原来这才是重点,差点被他花哨的隐喻迷了眼睛——他心里必有不忿,拿景话辞与自己比,是要向大人表明志向!然而纵观全联,并没有贬损旁人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正是,”凤栖梧赞同:“他以两类人代指两种不同的选择,景话辞是典型自不必说,他是不是却还未知,提前把自己拔高成典型,可见此人有才子身上的通病:自命不凡。但他的横批是‘各有天命’,把自己和景话辞的选择归结于天,并不以为景话辞的选择就比自己的选择下乘,又见此人颇为中肯,见事理智。”

    “倒真是,若是换成‘人各有命’,纵然大意不变,却隐有一股小人得志的得瑟劲儿。景话辞所作所为,多为文士儒生不耻,他对此人的看法,说明他并不随俗同流。”

    凤栖梧听了,眉尾一轩:“他若随俗同流,也不会投靠我。”

    宰相把持朝纲,辖制幼帝,这是许多人都知晓的事,敢怒不敢言罢了。

    凤麟眉心一动:“那么大人的意思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人生各有命,安能行叹复坐愁。他先天命数不足,敢于行动,后天补救,这剖白心迹之联,本座怎可辜负?传口谕,洛阳人氏许文翰锦心绣肠,庸中佼佼,实乃昆山片玉之质,拔之为亲勋诩卫羽林郎将。”

    这是要补林怀衣的缺了,位子虽然不高,可细想,林怀衣先有父亲荫庇,加上他本人极为恪尽职守,好容易才混到了一个从五品上。他许如汜何德何能,年纪轻轻,一点经验也无,就凭一副对联,轻易仕宦,怎能服众?且郎将为武职,一介书生如何担当?

    凤栖梧却自有考量。今日见客,表面上宾主尽欢,实则处处刁难:不许论经济之道,也不许畅舒抱负,只与他谈诗说词。那人不骄不躁,从容应对,一派风度,没有半点可指摘的地方。确如凤麟所言,是个人才,先放在下面历练历练,等磨练得成熟些再提上来。

    ——何时成熟?至少要对帝国军事布防了如指掌,笔能倾覆三江,胸怀兵戈战场。会写文章算什么,若能体会到授予他武职的用意,那才是大本事呢!

    凤栖梧收了对联,铺开一张玉板宣,道:“你去告诉他,这次是例外,下次再拿本座入文,可要收拾他了。”

    凤麟告退,但见凤栖梧旁若无人般,镇纸镇角,蘸了砚中残墨书写起来,左手压挡垂袖,右手回风舞雪,神情平和,甚是认真。

    索欢慢慢把目光收回到手中,却一时看不进去字帖上的任何东西。

    荧荧绰落兮雪霜华,雪霜清郁兮拟谁家,谁家士高兮难矜夸。

    索欢虽在思来书房呆过多日,但由于凤栖梧白日去内阁议事,晚上才到书房,时间完全岔开,所以两人极少同处一室,便有那么一两次,凤栖梧也是到耳房歇息——思来书房通有一间耳室,房门是北面一扇嵌在墙里的山水座屏,装有活轴,只需轻轻一推屏芯,就能像门一样打开。索欢不知此处别有洞天,头次见凤栖梧进来后转眼又没了,还以为见了鬼。

    知道真相后他曾于屏外望过一眼,见箱柜卧榻一应俱全,多宝格上翠绿红白不落一处,与外间的质朴雅素绝不可同日而语。

    装穷!好东西都藏着。索欢捂着差点被闪瞎的眼睛直撇嘴。

    其实外面的才真是好东西呢,那些他瞧不上眼的破书、旧书、“糊墙也不配的卷边书”,件件珍品,很多是难得一见的孤本,就连那装卷轴的缺了口的素胎瓶儿,均出自名窑。索欢有眼不识金镶玉,只认真金白银是钱,不晓得这些更值钱。

    过去的不多说,且说眼前——

    向有耳闻,凤栖梧的字是极好的,传闻景帝在时,凤栖梧多亲笔上疏,那一笔好字,景帝是置于案头,朝夕赏阅,最后还带进了皇陵。传闻的真假不得而知,天下皆知的是景帝的哀悼辞是一字难求的凤大人亲手所书,款印齐落,烧成了灰,可惜。

    手腕运转,扫点提按,落笔风生,玉版宣吸墨性极好,运笔稍慢,大团墨迹便会在纸上晕开,所以对书者的要求也高。凤宰相看了一眼砚池,道:“研磨。”
    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