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一直以来,她都游刃有余地穿行在权力的迷宫中,她熟悉每一条规则,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份去解决问题。 可现在,对方直接掀了棋盘,用最原始、最粗暴的方式告诉她——你的规则,在这里是废纸一张。 她缓缓地,一点一点地向后退去。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。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。 她不敢有任何过激的动作,只能用最顺从的姿态,脱离那三个枪口的锁定范围。 直到退回到车门边,她才狼狈地拉开车门,坐了进去。 “砰”的一声关上车门,隔绝了外面冰冷的空气,也隔绝了那些审视的目光。 她靠在座椅上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大口地喘着气。 刚才那一幕,反复在她脑海中回放。 那冰冷的枪口,那句“我们不认识什么钟正国”,像魔咒一样萦绕不散。 “夫人……我们……”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她苍白的脸色,小心翼翼地问。 钟小艾闭上眼睛,摆了摆手,示意他不要说话。 她失败了。 彻彻底底地失败了。 而且是以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、最屈辱的方式。 权力,第一次对她露出了狰狞的獠牙。 它告诉她,当更强大的权力出现时,她所倚仗的一切,不过是梦幻泡影。 现在,她该怎么办? 她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却濒临烧毁的计算机,疯狂处理着刚才涌入的、颠覆她全部认知的信息。 军方。 不认她父亲的军方。 这意味着什么? 她不敢深想,但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去想。 这不是简单的部门冲突,也不是地方与军队的摩擦。 这是一种更高层面的意志,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、凌驾于汉东现有权力结构之上的力量。 侯亮平,他到底捅了多大的一个马蜂窝? 不,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。 她必须自救,必须把侯亮平捞出来。 车内的空气压抑得让她喘不过气。 “去省公安厅。” 她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干涩,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。 司机愣了一下,透过后视镜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,没敢多问,立刻调转车头,朝着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驶去。 省公安厅,汉东省权力的又一个象征。 那里有她父亲的老部下,有无数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伯伯。 在过去,她一个电话就能办成的事,比许多人跑断腿都管用。 那是她的另一个主场。 然而,当那座庄严的灰色建筑出现在视野中时,钟小艾的心脏却猛地一沉。 以往觉得亲切可靠的大楼,此刻却像一头沉默的巨兽,盘踞在城市的中心,冷漠地注视着她。 门口闪烁的警灯,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,像是在警告所有企图越界的人。 她忽然没有了下车的勇气。 那些军人说的“我们不认识什么钟正国”,像一根毒刺,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。 如果…… 如果公安厅的人也用同样的态度对她呢?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就让她遍体生寒。 她不能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羞辱。 车子在路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。 司机熄了火,车内陷入一片死寂。 钟小艾看着不远处那栋大楼,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机。 还有最后一张牌。 也是最大的一张牌。 她的父亲,钟正国。 无论汉东这盘棋变得多么诡异,无论那个赵援朝是什么来头,她不相信,这股力量能完全无视她父亲的存在。 她必须让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,让他来终结这场荒唐的闹剧。 她颤抖着手指,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——“父亲”。 这个名字,曾是她所有安全感的来源,是她行走于世的最大底气。 她深呼吸,按下拨号键。 听筒里传来“嘟——”的连接音,每一声都像锤子敲在她的心上。 她屏住呼吸,等待着那个沉稳、威严、能让她瞬间安心的声音响起。 一声。 两声。 三声…… 就在她几乎要以为电话无人接听时,听筒里的声音戛然而止。 不是转入语音信箱的提示音,而是一种更加冷酷、更加决绝的忙音。 “嘟。” 电话,被挂断了。 不是没接到,是被人从另一端,亲手按掉了。 钟小艾的身体僵住了,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抽空了灵魂,只剩下一个冰冷的躯壳。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上“通话结束”的字样。 怎么会? 怎么可能? 是父亲在开会吗? 还是…… 她不死心,手指几乎是凭着本能,又一次按下了重拨键。 这一次,她没有听到连接音。 听筒里传来的,是冰冷而机械的女声:“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。” 关机了。 在她被挂断电话之后,对方关机了。 这个动作背后的含义,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尖刀,捅进钟小艾的心脏,然后狠狠地搅动。 这不是拒绝帮助。 这是一种切割。 一种明确无误的政治表态。 父亲用最直接、最无情的方式告诉她:你和侯亮平闯的祸,你们自己承担。 钟家的声誉,我的政治生涯,绝不会为你们的愚蠢和鲁莽买单。 那一刻,钟小艾终于明白了。 从她决定陪着侯亮平来汉东的那一刻起,从侯亮平不管不顾抓了那个叫赵援朝的人起,她就已经不再是那个受尽庇护的“钟小艾”了。 她成了一枚弃子。 为了保全大局,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弃子。 车窗外,城市的霓虹灯光流光溢彩,车水马龙,一派繁华。 可这一切,都与她无关了。 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,那个由权力、规则和人情构筑起来的世界,已经对她关上了大门。 她引以为傲的姓氏、她的智慧、她的背景,在更强大的、不讲规则的力量面前,脆弱得不堪一击。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迷茫,像潮水一样将她彻底淹没。 她万万没想到,离开了她父亲的庇护,她竟然寸步难行。 第(3/3)页